藏在心底的西蓝花

作者　耿艳菊

插图 邹源

这是他第六次看到她了。街角的小饭馆里，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位置，桌上总是放着唯一的一盘菜──素炒西蓝花。一个人，却摆着两双筷子，她在等人？直到她离开，也没见有人来。

第七次，桌上多了一本书。他悄悄看过去，是木心的《哥伦比亚的倒影》。她也喜欢木心啊，他对她的好感又莫名地增加了一些。

这刚吃了几口，她接了个电话，急匆匆走了。木心的书却落在了桌上，他心里暗喜（1），拿走了那本书。

之后他每到中午饭点时，会提前半小时来到小饭馆，而她再也没来。他快要放弃的时候，她却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小饭馆的门口。这是他第八次见到她。

他坐在她常坐的窗前位置，看到她的那一刻，猛地站了起来。他意识到自己的莽撞（2），忙扬起桌上木心的书。她笑了，笑得很温暖，很好看。他的心轻轻地荡漾（3）了。他们像是久别重逢（4）的故人，一起坐在窗前的位置吃了饭。

他又看到了她第九次，第十次……

两年后，她成了他的妻。他家的餐桌上常有的一道菜就是素炒西蓝花。他们很恩爱，日子过得幸福。然而，谁都想不到，他心里竟一直藏着一个心结（5）。

一年年过去，这心结越结越深。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小饭馆里的那盘西蓝花，想他的妻子在等谁？他把自己关到书房里，在日记里写下了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。她收拾房间时，无意中看到了那本日记，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事。

晚上，他回来，她早已做好了饭，桌上有她特意为他做的素炒西蓝花。他皱起眉头，她已明白他眉间的愁绪，平静地讲起一段往事。

那时候，她刚毕业来到这个城市，到处奔波（6）找工作。有一回，在公交车上，有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冤枉（7）她偷拿了自己的手机。很多人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（8），她委屈得直掉眼泪。当时车上只有一个人肯相信她，并帮她证明了清白。她记下了那张令她温暖一生的坚定面容。他在下一站下了车，她看到他的手里提着一兜西蓝花。

那天她因为有点过敏，戴着口罩，他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。她却记住了他。她不久找到了工作，在这个城市立足之后，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寻找他。

这个城市这么大，找一个人其实很难。可她真幸运，竟找到了。原来她和他工作的地方离得那么近，只隔了一条街。她站在办公楼上看到他爱去街角的小饭馆吃中饭。她想了好久，决定也去小饭馆。

他恍然大悟，原来他的妻子要等的人就是他啊，他才是妻子藏在心底的西蓝花！

（1） 暗喜 ひそかに喜ぶ

（2） 莽撞 うっかりする

（3） 心轻轻地荡漾 心が軽やかに踊る

（4） 久别重逢 久しぶりに会う

（5） 心结 わだかまり

（6） 奔波 奔走する

（7） 冤枉 濡れ衣を着せる

（8） 鄙夷的目光 蔑みの視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