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子夜，依然寒冷刺骨。街头人车稀落（1）。 

明人刚为一部作品画上句号（2），一时无法入眠，就到街上溜达。看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，裹着老式围巾，穿着中山装，在街上踽踽行走。他走得很慢，像是在寻找或者等待什么。明人迎面走来，他停下脚步，弱弱地问了一句：“你见到那个街头艺人（3）了吗？”明人正想着自己的心事（4），有点恍惚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，自顾自地走了。后面传来老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 

那一声叹息把明人的心神又抓了过去。他回望，老人已蹒跚而去。明人感到了老人不可名状的失落。 

忽然，马路对面响起了一阵悦耳的旋律（5）。明人循声望去，路灯下，出现了一个人影。少顷，一个男人低哑的歌声，在吉他的伴奏下，在夜晚的街头飘荡。 

与此同时，他瞥见那个苍老的背影也停下了脚步，岿然不动，好一会儿，他才缓缓转身，蹒跚着往回走。 

歌声在冷寂的夜晚，显得苍凉深幽。明人想，此刻在街头卖艺的，必是十分困苦落魄的艺人，他从口袋里摸到一张十元纸币，准备施舍给艺人。 

不想却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，正闭着眼投入地歌唱。那位老人在马路对面又站住了。他仿佛在侧耳倾听，身子骨都在激动地战栗。明人走近艺人，将纸币塞入艺人冰凉的手心，艺人却毫不犹豫地推辞了。明人尴尬间，男子轻声耳语（6）：“那位老人患有老年痴呆症（7），整日神情黯淡，但只要听到我唱这首《春夜冷吗》，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。” 

明人惊讶了。他禁不住又瞥了老人一眼。他看见老人正注视着他们，迈着难以想象的矫健步伐（8）快步走来。他像一个阳光少年，向艺人，还有明人道了一声：“你们好呀！”他还像老友似的拍了拍艺人的肩膀，说，“你唱得挺棒，只是个别音没唱准。”说完，他竟哼唱了起来。这回，艺人也吃惊了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 

老人朗声笑了：“你不知道，这是我年轻时所作的最后一首歌，我以为没人会知道这首歌，没想到，这些日子，在街头天天听到你的歌声……” 

“爸爸！”明人忽然听到一声呼唤。是艺人！他此时扶住了老人的臂膀说：“爸爸，你是真正的艺术家！我们回去吧……”老人的眸子闪亮，他点了点头，面带微笑，与艺人相伴而去……